2019年6月27日 星期四

【鬼滅/煉炭】吉原小話(R-18)

※if線
※遊廓篇
※含部分性描寫內容




『遊女的一生啊,是既燦爛而又悲涼。』

炭治郎已記不太清,這是在他來到吉原執行潛入任務之後,哪個姑娘曾經對他說過的話。

那僅用三言兩語便彷彿道盡了遊女悽愴坎坷的人生,以及少女當時揚起的那抹笑容背後暗藏起的辛酸與無奈,大概是他這輩子都不能深刻體悟的。



「小炭你呀,是什麼原因才被送到花街來的呢?」

「呃、原因嗎?這個……」

抱著一籃剛清洗完畢的衣物,挽起衣袖,正待在後院勤快地曬衣服的炭治郎微微側過頭,帶著稚氣的臉蛋上掛著汗水,被塗成兩坨高原紅的臉頰在陽光的襯托下,看著就像個紅通通的猴屁股一樣滑稽可笑,充滿了一股濃濃的鄉土氣息。

少年聞言一愣,旋即停下手裡的動作,歪著腦袋,表情僵硬,心中略微躊躇,似乎正在思考應該怎麼回答會比較妥當。

「其實我……是自願進來的。」

經過一番斟酌後,炭治郎最終還是選擇了較為安全的說法,而且他的回答也算不上騙人,當初的確是他自願代替小葵跟著宇髄天元來吉原的,只是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還得扮女裝就是了。

想起上回引起鯉夏花魁警戒時的出糗經驗,炭治郎到現在仍覺得十分尷尬。

當時情急之下隨口編造了理由搪塞過去,現在想想連他都覺得這謊撒得十分不高明。他撒謊技巧是公認的差,加上為人耿直,一旦扯謊就無法保持正常的表情,實在沒辦法再謊稱自己是須磨花魁的妹妹這種漏洞百出又可笑的謊言。

「哎?自願的?」

站在對面幫忙炭治郎一塊兒幹活的少女聽到這個回答先是愣了幾秒,表情有些訝異,隨後才將手裡的衣服展開,抖了抖,晾到竹竿上頭,繼續完成手中剩下的工作。

「怎、怎麼了嗎?」

以為自己說錯話的炭治郎連忙開口詢問,心裡頭七上八下,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就怕自己哪裡又不小心穿幫。

見炭治郎如同犯錯事的小孩般,一副膽顫心驚的樣子,像是被他的反應給逗樂了,少女忍不住笑出聲音,一面晾衣服,一面給對方解釋道:「不用那麼緊張,我只是覺得意外。通常幹我們這行的都是懷有難言之苦,像你這樣自願踏入吉原的女性倒是少見,所以剛才感到有點驚訝……是因為家中貧困才不得已投身此處嗎?真是可憐。唉……」

似是憶起往事,少女說完便禁不住低頭嘆息起來。

「那姊姊妳又是因為什麼緣故而被送來這的?」

話一出口,炭治郎就直覺自己失言,他不經意的一句話或許是別人不願提起的往事,心中暗叫不好,卻已經來不及把話給收回去。然而少女並未對此介意,只是微微一笑,大方地回答了他的問題。

「家裡欠錢了。我的父親是個賭鬼,被大筆欠債逼得走投無路,於是就把我送來這裡當作抵債,自此我再沒見過他,如今連他長得究竟是圓是扁都忘得差不多了。」

除去無依無靠的孤兒,以及被人販子費盡心思拐騙進來的,會在吉原裡頭工作的煙花女子,大多是尚未成年就被缺錢的貧苦家庭簽了賣身契後給從小送進來培養,像炭治郎這種自願的情況鮮少出現。

而一旦簽下賣身契後,她們就徹底失去了人身自由,難以再走出這牢籠。

輕描淡寫地帶過自己身世,少女表現得雲淡風輕,接著轉過身,將視線對上了炭治郎。

「小炭子,你知道嗎?過去的遊女打算逃跑的話,只要想辦法通過吉原正門前的那段五十間道,就有機會自由。」她頓了頓,然後伸出手,指著某個方向,「不過成功的機率微乎其微,因為那地方有個監視哨,一整天都會有人接替看守,想逃的幾乎都會被立刻抓住,許多被抓住的遊女都被打死丟入了水溝。而吉原只有一道大門,若想出去的話,除了從那離開,別無他法。」

天氣晴朗萬里無雲,金色的陽光從樹葉的縫隙間穿過,形成一束束粗細不同的光柱照射下來,太陽曬得人暖洋洋的,明亮卻不刺眼,挾帶著暖陽的清風自東北方徐徐吹來,若靜下心來仔細聆聽的話,隱約還能聽見微風輕輕拂過樹葉擺動時發出的沙沙聲。

近旁傳來了孩童們的歡聲笑語。風和日麗的午後,幾名約莫八、九歲的小女孩正在後院附近的空地相互嬉笑玩鬧著,歡笑聲毫不間斷。她們都是時任屋裡的孩子,階級是「禿」,按照規定她們這個年紀是不能接客的,平時都是負責端茶送水、打掃起居室等等簡單的雜事,倘若被樓主評定有資質的話,則會安排在現任花魁身側學習。

炭治郎並沒注意到身旁的動靜,只是怔怔地望著容姿端麗的少女,心裡明明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卻一時之間答不上腔,最後不由得沉默了下來。少年少女對望著彼此,明明兩人此刻只相隔不到兩步的距離,他們的世界卻彷彿被強行一分為二。

忽而刮起的一陣強風打破了此時的僵局,狂風吹亂了炭治郎的髮絲,也吹亂了他身上那套黑綠相間、印有市松圖案的和服裙襬,竹竿上晾著的衣服及床單隨風晃盪著,那被風帶動而搖擺不停的被單一會兒像是要被風吹跑,一會兒卻又像是有生命般自動地捲了回來。

孩子們的遊戲仍在進行,其中一個小朋友蒙著眼睛蹲在了一群孩子中間,其他的人則圍成圓圈唱起耳熟能詳的童謠,跟隨旋律,對著中間的那名小孩開始繞圈。

かごめかごめ    (籠目 籠目)
籠の中の鳥は    (籠中的鳥兒)
いついつ出やる   (什麼時候飛出來)
夜明けの晩に    (在即將天亮的夜裡)
鶴と亀が滑った   (鶴與龜跌倒了)
後ろの正面だあれ? (在後面的那個人是誰?)

涉世未深的孩子們天真無邪地齊聲唱出帶有殘酷涵義的歌謠,並不瞭解其中深意。那宛如訴說著遊女們悲哀命運的曲子,只用簡單的幾句歌詞便揭示了她們看似表面風光華麗,實則命途多舛的一生。

風停了,炭治郎仍然愣在原地沒動,少女則自顧自把關於吉原的故事接續對他說了下去。

自江戶時期以來,遊女悲慘的命運始終沒有經過多少改變。

從最開始的坐在格子窗前等待,盛裝打扮並排坐在內側招攬生意,像商品一樣任人挑揀,再到後來以寫真的方式讓人指名,吸引各式各樣在夜幕裡尋花問柳的尋歡客,遊女們依舊被困於吉原。

儘管現今社會從良的遊女逐漸增多,然而卻還是有不少人在此度過終生。販賣肉體是她們維持生計及生存的唯一方式,即使出去之後也不見得有出路,無論成功逃脫與否,對遊女而言都同樣是活在地獄,她們的歸處就只有吉原這個地方。

賣身契一般是五至十年不等,聽起來很短,但這對一個女孩而言,已是她所有青春年華。而被賣到吉原的女孩想從良基本上只有兩條出路,一是幸運遇上賞識她們的人,被貴人看中贖身;二是自己賺夠錢換回賣身契。但能夠靠自身能力贖身的人寥寥無幾,幾乎是不可能,很多人到死都沒辦法還清債務,到了晚年,變得年老色衰、無人問津的遊女更加對自己的人生充滿了悲哀,最終只能老死在吉原裡,在異鄉結束其華麗又蒼涼的一生。

「記住,在這個地方,許下承諾是一件相當簡單的事情,千萬不要輕易動真,一旦動真情你就輸了,我們要做的,是去騙那些男人的真。」

少女認真地注視著炭治郎,嚴肅的表情讓少年下意識吞了吞口水,隨即臉上又綻出開朗的笑顏,彷彿剛才說的都只是玩笑話般,大力地拍了拍炭治郎的肩膀,然後很有義氣地道:「當然,假如哪天你真的碰上好對象的話,就別猶豫儘管放手去追吧,到時姊姊我會全力支持你的。」

「大消息、大消息──有人要買下小炭子的初夜啦!」

二人談話才剛告一段落,從不遠處就傳來了這樣高調的宣傳聲,炭治郎和少女表情皆是一愣,緊跟著,聲音的主人偕同夥伴,一大一小的身影出現在他們眼前。

兩名禿和番頭新造身分的遊女跑到二人跟前,一看見呆呆站在原地的炭治郎,也不管他手裡還抱著準備要曬的衣服,番頭新造的那位遊女直接就抓住炭治郎的手,作勢要把人給拖走。

「小炭,樓主夫人讓我們來傳口信要你趕緊回去準備,快走吧。」

「咦?我嗎?」

「天吶,有人要買小炭子?姐妹們快出來看哪,大新聞唷!」

「真的嗎?是誰、是誰!怎麼成功推銷出去的?我們也想知道!」

興許是方才的動靜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原本在玩耍的孩子們,以及正在工作的眾遊女們聞聲都興奮地跑了出來,全都拋下手頭的活兒聚集到後院,將炭治郎整個人團團圍住,熱鬧的氣氛頓時被渲染開來。

莫名其妙成為眾人熱議的焦點,滿頭問號的炭治郎人還處在呆滯的狀態,忽然間就被一群女人包圍,各種混雜在一起的香水味撲鼻而來,被簇擁的感覺讓少年腦袋一片混亂,女孩們穿著又較為暴露,困窘得都不知道該將視線往哪擺才好。

「我有看到那個人的臉唷,身材很魁梧,而且是個金髮的大帥哥呢!」

彷彿炫耀似的,那名剛剛擅自大肆宣傳、引起騷動的小女孩擺出雙手叉腰挺胸的動作,得意洋洋地向眾人說道。

忽然有人隨口插話問:「帥哥是啥意思?」

「就是英俊的意思啦,美男子什麼的。那些都市人不都這樣叫的嗎?」

小女孩仍在繪聲繪影地講述自己看到的種種過程,大家一臉八卦的表情,嘰嘰喳喳地討論個不停,另一名番頭新造的遊女則冷靜地向其他人解釋起來。

「那位客人是親自到茶屋交涉的,老闆娘一開始其實也有些猶豫……畢竟小炭子才來我們這沒多久,還只是名剛進門見習的新造,對這裡的一切還不太熟悉,怕會壞了客人興致,委婉地向對方提議要不要考慮別的女孩來服侍,那人卻笑著回說無妨,他就只要炭子。」

彷彿見了鬼似的,所有人聽完頓時驚詫萬分,一片嘩然,皆是一副覺得不可思議的神情,然後意味深長地同時看向炭治郎,目光充滿了欣羨。而這種令人羨慕的事,自然也招致某些跟炭治郎同樣階位較低的下級遊女們嫉妒及不服氣。

「有沒有搞錯,我們屋明明有那麼多人選他不挑,居然有客人只想要買炭子?那人莫不是個瞎子?」

有眼紅的人立刻冷嘲熱諷了一句,旁邊有幾個人附和地笑了起來,結果還沒得意多久,下一秒就直接被說明整個經過的番頭新造狠狠打臉。

「哎?妳怎麼知道?那人的眼睛似乎受過傷,左眼戴著個眼罩呢。不過就算眼睛被毀了臉還是挺帥,老闆娘都看呆了,老闆在一旁吹鬍子瞪眼的表情看著像快被她給氣死,真可憐。」

「原來還真是個瞎子……」

那名講話尖酸刻薄的遊女被當場噎得說不出話來,囂張氣焰一下子全沒了,只能懊惱地朝完全狀況外的炭治郎怒瞪一眼,才悻悻然地走開。

「好好喔,人家也想把初夜獻給帥哥。」

「毛都還沒長齊腦袋裡想什麼初夜!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幾斤肉,先把三味線練熟點再來吧!」

一個孩子沒忍住就把心中的想法脫口而出,隨即被旁邊的一名遊女不客氣地直接一巴掌往腦袋拍下去,小女孩雙手捂著頭上的腫包,表情可憐得看起來都快哭了,目睹整著過程的炭治郎連忙從自己袖子裡掏出幾粒糖果蹲下塞到對方手中,摸摸女孩的頭頂輕聲安慰她。

或許是身為長男的緣故所以自小養成的習慣,炭治郎看到年紀比自己小的孩子總是會忍不住想對他們更好點,而小孩們也都特別親近他,簡直把這裡的孩子都快給寵壞了。

少年性格隨和,做事勤快,責任心又強,把自己手頭上的工作完成了甚至還會主動去詢問別人要求幫忙,縱使將他丟入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中,也很容易與人打成一片,很快就融入了時任屋的生活中。

帶來口信的遊女又不耐地催促起炭治郎趕快回去以免挨罵,宛如花魁遊街般的陣仗,一行人浩浩蕩蕩地把一頭霧水的炭治郎連推帶搡地拉進遊女屋裡,將他帶入一處無人使用的房間。

房內一名妖嬈多姿的女子正翹著腿在看書打發時間,隨意地將裙襬敞開也不怕自己會走光讓人看見。許是聽聞動靜,炭治郎等人一進門她便抬頭掃視眾人一眼,隨即放下書本,踩著婀娜多姿的步伐走過來。

捏著炭治郎的下巴審視貨品似的,本該是帶著媚態的雙眼此刻竟顯得凌厲異常,女子瞇起眼來回打量一番,片刻才聽見她慢悠悠地開口對炭治郎扔了句「勉強合格吧」,緊接著就把人押到梳妝台前,自顧自地開始翻箱倒櫃,將各種琳瑯滿目的化妝品一一放到桌上,看得炭治郎眼花撩亂。

從入屋到現在,炭治郎根本沒搞懂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只能呆頭呆腦地坐在梳妝台前,其他幾名遊女則利用這段空檔和炭治郎說明這位看起來地位挺高的遊女是什麼來頭。

這名遊女比她們年紀稍長,是時任屋指名率相當高的紅人,名氣可不輸鯉夏花魁,並且化妝技術是她們屋的遊女當中最厲害的,據說就連別家的競爭對手都來偷偷向她請教過技巧,就是性格跋扈了點,可為人其實不錯,老闆娘事先拜託了她幫忙炭子化妝,儘量把他畫得漂亮點,讓他以美美的姿態去接見今天的客人。

「你臉頰這兩坨是怎麼回事?太陽公公出來說你好啊?究竟誰給你畫的,來搞笑嗎?先給我去卸了!」

「還有頭上那蝴蝶結又是什麼玩意兒?俗斃了!像個鄉巴佬!立刻給我換掉!」

「什麼?耳飾是父親留下的遺物所以不能摘?唉,算了、算了,我最怕這種的了,不摘就不摘吧……」

「哎、臉別塗那麼白!是要嚇死誰呀?白臉女妖已經不時興了,現在流行的是自然感,自然感懂嗎?就是要讓那些笨蛋男人見了後,以為你好像沒化妝卻還是一樣漂亮,天生麗質!」

「……真、真的有這麼糟糕嗎?」

自信心備受打擊的少年被狠狠從頭到腳嫌棄了一番,唸到後來他都不禁開始懷疑起自己這副扮相真的有如此不堪到見不得人的地步嗎?怎麼從對方口中聽見的沒一句是好話。

一群人七手八腳地幫忙,大夥兒群策群力,熱烈地討論該幫炭治郎畫什麼樣的妝容,場面相當熱鬧。眾遊女紛紛從櫃子裡把自己的家當通通拿出來給炭治郎打點裝扮,就連本來純粹路過的遊女瞧見屋裡鬧哄哄的,一堆人不曉得在忙碌著些什麼,也跟著跑進來加入感受一下氣氛。

負責為炭治郎化妝的遊女一面在炭治郎臉上塗塗抹抹,一面對炭治郎說他的先天條件其實不差,就是額頭上的傷痕太過顯眼,大部分客人不太喜歡身上有傷疤的遊女,尤其是臉,所以通常這類型的女孩身價也抬高不了多少,她只能儘量用粉遮蓋,讓痕跡看起來不會顯得那麼突兀。

任憑他人將各種化妝用品塗到自己臉上,炭治郎緊閉著雙眼,像任人宰割的羔羊般一動不動,臉部略微厚重的妝感令他感到有些不適,從小在鄉下山林裡長大的他全然不知原來女孩們的化妝步驟是這麼複雜的,不僅要打底、要遮瑕、要修容、要畫眼影,甚至還得修眉、畫眉,繁複的化妝過程讓他有好幾次差點就在途中打起瞌睡,驚醒之後又趕忙變回端坐的姿勢,心中則暗自想著,若是未來的某一天也能讓禰豆子用上這些東西就好了。



梳妝打扮的過程就花掉了近半個時辰,並且這還是怕客人等太久會不耐煩才縮減過步驟的時間,當一切大功告成之後,好不容易從眾遊女中獲得解放的少年還沒開始接客精神就疲憊得已經想當場倒下。

但那是不行的,他現在的身分是歸時任屋管轄的遊女,目的則是潛入花街、尋找藏匿此處的上弦鬼,倘若壞了吉原的規矩他或許會受到責罰,往後要蒐集鬼的情報也會變得更加困難。

在前往客人被安排住宿的房間,炭治郎一邊踱步,一邊思索著等會兒該怎麼辦,一路上十分忐忑不安。他怎麼也料想不到自己真的會被人買下,原本還以為能安然無恙地完成此次任務,看來沒這麼簡單就度過難關。

炭治郎又想起稍早前,十分盡心盡力地幫自己化妝的那名遊女在手續通通完成後,讓他去照鏡子看看覺得滿不滿意,當時他來來回回照了鏡子許多遍,反覆確認那真的是自己的臉沒錯。沒辦法,鏡中的那個人實在太不像他了,連他本人都快認不得。

鏡中的他像換了一個人似的,表情滑稽卻不減嫵媚風韻,粉色胭脂點綴臉頰,朱紅色的眼影淡淡暈染在眼褶及眼尾處,輔以精緻眼線的雙眼被勾勒得比平時更加有神,隱隱散發著一絲魅惑的氣息,彷彿擁有魔力,能輕易引誘人心墮落深淵。第一次體驗何謂化妝的少年驚訝得下巴都快掉了,險些以為自己其實是中了什麼新的血鬼術,簡直神乎其技,同時不由得佩服起女人們的化妝技術實在神奇,這根本是易容術的等級了。

此外,炭治郎也挺好奇買下自己的客人會是怎樣的人物。

自從他順利進入時任屋,做的就幾乎全是打雜的工作,老闆娘告訴過他額頭上這個傷痕很難把他推銷出去,幾乎沒有客人會想要,於是本打算將炭治郎遣走,可又見他為人老實、刻苦耐勞,乾脆就留在身邊幫忙做些粗活了,連她都覺得吃驚竟然有人願意花錢買下炭子,果然有錢人的特殊癖好不是她們這些普通百姓能隨便搞懂的。

既然決定要做的話,就必須全力以赴、盡最大的努力去工作──炭治郎原先是這麼想的,然而又想到遊女們的工作似乎是需要服侍那些男人們的,自己實際上是男的這件事也許會不小心暴露,這可怎麼辦?

乾脆再問過對方知不知道有關鬼的情報後一個手刀把人劈暈?屆時被人問起就說是客人自己喝醉的就好,對方應該不至於還要求店裡退錢給他吧……不成、不成,這樣做太惡劣了,不符合自己做事的原則,縱使有再多正當理由他也不能如此卑鄙,可不這麼做的話還有其他什麼法子能夠……啊──算了,不想了!先走一步算一步吧,到時候再見招拆招就行!

被自身道德觀念束縛,腦子裡亂成一團糨糊的少年索性放棄思考,心想要是最後真的無計可施,那他就和客人道歉並坦承自己其實是男人的事實,接著再去向老闆娘她們負荊請罪,至於打聽鬼的任務又該怎麼處理……不好意思,他目前根本已經忘了還有這回事。

抵達目的地的炭治郎默默做了個深呼吸,收拾一下心情,端正地跪坐於和式房間前,一邊緩慢地推開木框紙門,一邊朝裡頭行了個深禮:「打擾了,我是時任屋的炭子,請多指教。」

從走廊轉角處就能聞見的菸草氣味在紙門敞開的剎那撲面而來,濃郁的菸味混著一股熟悉的氣味在鼻間流竄,隔著裊裊上升的煙霧,炭治郎在發愣了幾秒後,總算看清了此時坐在室內靠窗位置的身影。

一名左眼戴著眼罩的男子手肘抵在窗檻上,銜著煙嘴,單手捏著雕刻精緻花紋的烏木煙桿,姿態慵懶地倚在窗邊,正無聊地望著外頭的景色打發時間。他身穿鼠灰色和服,後腦勺紮著一撮小馬尾,金紅兩色相間的長髮隨意地披散在肩頭,隨著他每吸一口煙時而產生的微小動作,髮絲便跟著輕微晃動,那副叼著煙管的模樣,看著竟有幾分性感況味。

「煉獄先生!」

竈門炭治郎先是一陣錯愕,隨即驚喜交集地大叫道,「唰」地一聲迅速站起身。興奮的他已經把剛才其他人再三教導他該如何討男人歡心及媚功的手段通通給拋到腦後忘得一乾二淨,連遊女該遵守的規矩都一時顧不上了,滿腦子想的都是煉獄杏壽郎怎麼會出現在這?是自己的幻覺嗎?難不成點他的客人就是對方?

「竈門少……」一改方才那副隨興慵懶的風格,煉獄在看見炭治郎後表情顯得十分高興,滿面笑容,正一如既往地打算揚聲招呼,身形卻突然一頓,立刻改口:「炭子,快進來,把門帶上。」

很快意會過來的炭治郎當即轉身閉上紙門,畢竟目前身處龍蛇混雜之地,在這樣的地方什麼樣的人都有,加上或許還有鬼棲息於此,隔牆有耳也並非不可能的事,凡事須小心謹慎,當上個保險也好,防患於未然。

確認周遭沒有其他人的氣息後,煉獄便朝站在不遠處的炭治郎招招手,示意他過來自己這邊,炭治郎欣喜萬分地三步併作兩步,直直向煉獄的方向走去,然而走到一半又倏然停下腳步,微低著頭,神情略顯猶豫。

「怎麼啦,少年?」

少年奇怪的反應令煉獄杏壽郎感到納悶,微微挑起眉,連忙開口詢問對方怎麼一回事,而仍保持著低頭狀態的炭治郎則似乎有些為難,小小聲地開口道:「那個……我現在過去,可能不太好……」

煉獄並不曉得炭治郎目前的內心是如何糾結萬分,剛才是由於太高興了,炭治郎根本什麼都沒想,只專注沉浸在煉獄出現的喜悅當中,現在冷靜下來仔細一想,他現在這副裝扮要怎麼保持心平氣和地去面對煉獄杏壽郎?

他是不是應該先去洗把臉比較好?可這是別人為了他精心畫了許久的妝,隨隨便便就洗掉好像有點可惜,而且也太對不起那些幫他認真打扮的遊女們了。

炭治郎心中正掙扎著抉擇,反觀煉獄卻依舊像個沒事人一樣,繼續喊他:「少年,你再不過來,那就換我過去了。」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再繼續垂死掙扎似乎也只是白費力氣,炭治郎心一橫,抬起頭就直接大步邁過去。

腰桿保持挺直,雙手規矩地放於膝上,少年以標準漂亮的姿勢跪坐在榻榻米上,神情卻依然不安,猶豫半天,終是忍不住道出內心存著的疑惑:「煉獄先生,你看到我的模樣……難道沒有被嚇一跳嗎?」

畢竟煉獄知道自己是男的,炭治郎不免有些擔心對方看到他現在的打扮心理上會不會覺得無法接受。煉獄聞言後,對坐立難安的炭治郎自上到下認真打量了一番,隨後一臉不解地歪著頭,以理所當然的語氣說:「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對我來說,竈門少年就是竈門少年啊。」

煉獄這席話著實感動了炭治郎一把,幾乎要喜極而泣,周身甚至開起小花,即使看到他的女裝扮相煉獄先生依舊面色如常,講話也還是一樣直白帥氣,真不愧是他最敬佩的大哥!

「不過……」炭治郎還沉浸在感動的狀態之中,煉獄又忽然再度開口,他微微傾身向前,抬手撫上對方面頰,然後用指腹抹去了炭治郎額頭左半部的香粉,露出原本被蓋住的傷痕,輕輕一笑,「這樣更像平常的竈門少年。」

那再自然不過的態度彷彿在對少年說儘管做自己原本的樣子就好,那道被別人嫌棄了許多次、甚至恨不得除掉的痕跡,煉獄卻反而認為那是對方的特色,在他眼裡,無論炭治郎長得什麼模樣他都一樣喜歡,就算有著難看的傷疤又如何?只要互相看對眼就行了,其餘根本不是重點。

心緒逐漸平緩下來的炭治郎微微垂著頭,雙頰泛紅,笑容靦腆,似乎感到有些不好意思,過了一會兒,才像為了化解這陣尷尬般,沒話找話地問:「煉獄先生,原來您……還會抽菸啊?」

之所以會突然提起這件事,實際上也是因為炭治郎心裡覺得有點意外。

一向給人印象正派、個性樂天的煉獄杏壽郎,實在跟抽菸的形象劃不上等號,加上因為被菸絲的味道影響,他剛剛一時間沒有認出來,所以當發現房內的人原來是煉獄後,炭治郎幾乎不敢置信,那判若兩人的模樣,簡直顛覆了他過去對煉獄杏壽郎的認識。

「啊啊、這個嗎?俗話說入境隨俗嘛。平時我是不會抽的,但不裝得像樣點的話不行吧,畢竟會在這個地方出沒的人物基本都是些尋芳客,引起他人懷疑就不好了。」

煉獄低頭瞄了一眼手裡還拿著的煙管,大概是顧及目前還有年紀尚小的炭治郎在場,且知悉對方的嗅覺靈敏,不好將刺鼻的菸味讓炭治郎聞到,二話不說便直接把還未燃盡的菸草倒進灰吹,輕輕敲打煙鍋倒出裡頭廢棄的菸灰,然後將煙管置於菸草盆上。

「您怎麼會曉得我在這?」

「我寫給你的信一直沒收到回信,感到有些在意,便在日前抽空去了一趟蝴蝶屋,詢問了那邊的少女們後才得知你和黃髮少年、豬頭少年三人被音柱帶走了。之後我又寫信從宇髄那打聽到你們幾個目前的所在地,但思前想後還是覺得有點擔心,坐不住,於是就決定過來看看了。」

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簡短說了一遍,煉獄向炭治郎解釋了自己會出現在吉原的因由,隨後又說:「不過現在看到你似乎過得不錯,我也就放心了。」

默默聽完煉獄說明的炭治郎內心卻有些過意不去,當初走的時候太過匆忙,沒來得及和煉獄說一聲,幾乎是決定的下一秒就立刻被宇髄天元帶去出任務,到了吉原又只顧著忙潛入的事情,對方之前寄來的信件他遲遲未能抽閒回覆,就這樣擱置了許久,本想著待這次任務結束之後,回去再認真地提筆好好回信,卻沒想到竟會把煉獄杏壽郎本人給親自引來了。

距離無限列車一戰後,已經過了將近四個多月,身負重傷的煉獄杏壽郎在取得主公傳達的指令,便暫時卸下炎柱一職,從前線退下,回到老家養傷。

最初的一個月裡煉獄杏壽郎幾乎是處於昏迷不醒的狀態,他身上的傷實在太重,近乎致命,與猗窩座的戰鬥中讓煉獄不僅毀壞了一隻眼睛,胸腹又遭到貫穿,血流不止,當時一度失去生命跡象,所幸經過緊急搶救之後,終於撿回一命。

自煉獄杏壽郎被送回老家,期間炭治郎也不辭辛勞地不時抽空去探望,在得知對方總算甦醒的那一天時,甚至忍不住當場哭了出來,然後被站在一旁同樣默默流著淚的千壽郎輕聲安慰。當時才剛恢復意識的煉獄杏壽郎還沒法正常地清楚說話,卻仍是對他們擠出一絲微笑,似乎是在向二人傳達這段日子以來讓他們擔心了。

憑藉著自身強韌的生命力,煉獄奇蹟似地好轉,傷口恢復情形相當良好,狀況也很穩定,一開始本來還不太能行走,後來越來越進步,儘管還不到能活蹦亂跳的程度,但現在大致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趁著煉獄杏壽郎養傷的這段日子,炭治郎也主動開始寫信給煉獄,原先是怕對方生活感到枯燥煩悶才興起了寫信的念頭,把自己身邊遇見的各種趣事描述給他聽,也沒想過要對方給自己回覆,像他之前寫給師兄冨剛義勇的每一封信就宛如石沉大海,從沒收到過回信他也都不在意,反正他自己寫得開心就好,就算別人不回給他也無所謂。

懷著這樣單純的想法,炭治郎心情愉快地寄出了第一封信,沒想到信才送出去隔沒幾日,他就意外收到了來自煉獄杏壽郎的親筆回信,魚雁往返間,莫名就建立起了類似筆友的關係,透過書信溝通的方式,再加上足夠的互動,二人後來也愈走愈近。

「您其實不必特地過來的,太麻煩您了,而且您的傷才剛好沒多久……」

知道煉獄這麼關心自己,甚至不惜大老遠跑到吉原來看他,炭治郎心中自然是高興的,但煉獄才大病初癒,這樣隨意亂跑出門實在不太好,若是這中途有個閃失,他是絕對不會原諒自己的。

「沒事,你用不著在意,雖然要拿刀還有點勉強,不過我現在已經能將呼吸法運用自如了。」

看見炭治郎臉上流露出帶著愧疚的神情,彷彿下一秒就要即將向他道歉,煉獄適時地打住這個話題,話鋒一轉:「竈門少年在這裡的生活過得如何?適應得可還順利?」

「是的,一切順利!雖說目的是為了任務才潛入花街,但這邊的人都對我非常好,老闆娘發現我的傷痕時暴跳如雷卻仍將我留了下來,鯉夏花魁之前還塞了點心給我吃……」

因話題轉換的緣故,炭治郎便立刻開心地開始向煉獄報告近況,述說自己這段日子以來在時任屋裡的種種生活,煉獄則安靜地坐在一旁聽著對方敘述,做少年唯一的最佳聽眾。儘管那些事煉獄都沒體驗過,但通過炭治郎生動且具體的描述方式,使他也彷彿親身經歷過一遍般感同深受。

「其他遊女們也待我如家人般親切,我現在這副扮相就是她們稍早前替我裝扮打點的,大家都很熱心,還認真教導我該如何應對客人才不會顯得失禮,她們真的人都很……好……」

炭治郎仍滔滔不絕地聊著自己在吉原經歷過的大小事,然而話才說到一半,他似乎是回想起什麼事,說話聲逐漸變小,到最後幾乎是停頓下來。

「怎麼不繼續說下去了?」

「哎?嗯……沒什麼。也沒其他好講的了,大致上……」

「竈門少年,你稍微靠過來點。」

望著一副欲言又止然後又重新陷入沉默中的炭治郎,少年的臉上總是藏不住祕密,就算是性格較為粗神經的煉獄也能一眼就看出對方肯定有心事,他思忖片刻,隨後再次向對方招手,示意讓炭治郎再靠近自己一些。

炭治郎雖感困惑,卻仍是聽話地直起上身,維持跪姿,挪動雙腿緩緩向前,拉近自己與煉獄杏壽郎的距離。他還穿不太習慣女式和服,尤其遊女的衣服又設計的特別寬鬆,雖然只是一小段距離,卻花費了他不少力氣,以有些笨拙的姿勢、小心翼翼地移動至煉獄身前,炭治郎正欲詢問對方什麼事,煉獄卻忽然間伸手一撈,順勢讓炭治郎直接跌進自己懷中。

「……煉、煉獄先生?您這是怎麼了?」

霍然被人一把攬進懷裡,嚇得不輕的炭治郎在意識到自己和煉獄目前曖昧的姿勢後趕忙想起身,卻被煉獄雙手牢牢地抱在懷裡難以掙脫,不得動彈的他只能按著煉獄的肩膀,維持抱著的動作詢問對方。

「唔,只是認為現在的竈門少年可能需要這樣做。」

煉獄其實也摸不著頭緒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只是在看到炭治郎方才露出的表情後,他的身體就不由自主地行動,心中認為對方此刻或許需要獲得心靈上的慰藉,而這是他的腦袋所能想到的最有效的安慰方式。

「我、我不要緊的!而且我是長男,很快就會自己調適好心情的,您快放開我吧!」

「沒問題,我也是長男,你就儘管放心靠著我吧!」

「是這樣嗎?那、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雙方一陣雞同鴨講後,室內才重新回歸安靜,二人無言地靠在一起,感受著煉獄杏壽郎寬大的手掌在自己頭頂來回輕撫的動作,彷彿將心意化作融融暖意緩緩流進了他的心田,炭治郎情不自禁地伸手回擁住煉獄杏壽郎,把頭輕輕靠在了對方肩上。

「竈門少年如果不想說的話那就別說了吧,我不會勉強你。」

炭治郎對煉獄輕輕搖了搖頭,緩緩垂下眼睫,接著道:「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

他莫名又想起了下午聽見的籠中鳥。

摻雜著天真爛漫的孩子們的童言童語,少女們銀鈴般的笑聲,那首有著殘忍歌詞的童謠旋律不斷地在他腦海中縈繞,一再重複,揮之不去。

初到吉原時,他還什麼都不懂,只曉得似乎是一群女性們工作的場所。然而當居住在這裡的時間拉得越長,瞭解的東西也越多,炭治郎才逐漸明白了強顏歡笑的遊女們深埋在心中說不出口的苦楚。

彷若短暫盛開的美麗花朵,她們周旋在男人之間,看清了人情冷暖,嚐盡了悲歡離合的滋味,如籠中的鳥兒般被關在牢籠裡無法自由展翅,不論怎麼卑微地掙扎、撲騰都逃離不了,只能被關在籠子當中任人玩賞,直到她們的羽毛不再鮮豔、歌聲不再動聽,最後再也沒有一個人願意駐足觀賞她們為止才肯罷休。

炭治郎說不上從心頭湧上的那股感覺是什麼情緒,似乎有些悵然,有些難過,然而自己與那些真正待在吉原的女孩們終究不同,他遲早有一天會離開這裡,不可能一輩子都待在花街。

在如今看似安穩和平、推行民主自由思潮並百花齊放的大正時代,不僅夜晚必須隨時警惕鬼的侵擾,在大眾難以窺得全貌的社會陰影之下,仍有許多人在飽受煎熬,而那些不為人知的故事最終都只能被淹沒在這歷史的洪流中。

少年忽然間發覺自己其實比別人幸運很多。

儘管他失去了家人,家園被毀,而唯一保住的妹妹也變成了鬼,但至少現在他的身旁還有煉獄杏壽郎在。

幸福就像空氣,摸不著,抓不住,明明呼吸著它,人卻時常意識不到它的存在,只有當自己用心去感悟的時候,才會察覺到其實它一直都在。

手指輕輕觸上煉獄杏壽郎的側臉,少年皺眉盯著男人的臉好一會兒時間,眼中含著一股說不清的情緒,儘管沒留下其他更多後遺症就已是萬幸,但煉獄的左眼被毀這件事仍讓他有點介懷。

不僅如此,在和上弦之參那場激烈的戰鬥暫時落幕後,受到重創的煉獄杏壽郎傷口恢復速度雖然很快,事實上身體狀況早已大不如前,過去一向大嗓門的男人已經無法再用以往那般宏亮的嗓音呼喚他的名字。而煉獄杏壽郎究竟何時能復職填補炎柱目前的空缺沒人知道,產屋敷耀哉當初傳達命令時並沒有直接把話挑明,不過話語中似乎暗示過若煉獄杏壽郎想就此退位他也不會多加阻攔,決定權掌握在對方手中。

「沒事,不就是少了一隻眼睛嗎?又不是完全看不到了,況且我也差不多習慣單眼的生活了。」

煉獄覆上炭治郎正摸著自己的手,輕輕拍了拍,讓他別往心裡去,接著突然把臉靠過去和對方額頭相抵,二人近在咫尺,就連彼此的吐息似乎都能清晰感覺得到。煉獄用自己那如貓頭鷹一般圓滾滾的金色大眼盯著懷裡的少年,隨即開口道:「話說回來,見到許久不見的戀人,竈門少年難道不打算表示點什麼嗎?」

即使只剩一眼能視物的右眼依舊炯炯有神,煉獄眸裡含著滿滿的笑意,語氣輕柔,內心似乎隱隱期待著對方能對自己做些什麼。聞言,炭治郎臉上竟沒有半點害羞和緊張,想也不想地仰起臉,將自己的唇瓣貼上對方,親了一下煉獄的唇角,以吻作為回應。

「再親一下。」

煉獄笑得樂不可支,又重新要求了一次,炭治郎乖巧地再次湊過去照做了一遍。

蜻蜓點水般的吻是從何時起失控的沒人曉得,炭治郎只感覺得到唇上的溫軟觸感,煉獄杏壽郎口中殘留著淡淡的菸味,那是他這輩子從未嚐過的味道,卻彷彿能使他深陷瘋狂般不可自拔。

情慾就像導火線一發不可收拾,如星火燎原般飛速擴散,煉獄的手掌滑入少年露出鎖骨的寬大衣領中,刻意拉得稍低的和服後領僅需隨意一扯便能輕易褪下,男人將屬於自己的印記一一烙在少年的頸背上,二人無須言語,只消一個眼神,就能互通心意,明白對方內心所想。

四周充斥著菸草與酒精混雜的氣味,猖狂地氾濫在空氣裡,恰到好處的曖昧就宛如挑逗,勾得人心癢難耐,他們在床上滾作一團,放縱人類最原始的本能及衝動,將純粹的慾望揉進彼此的身體。少年濕潤的紅色雙眸裡氤氳著迷離的水霧,口紅早在激烈的接吻當中被蹭花了,哪怕臉上的妝容畫得再精緻,此刻面對男人強烈的攻勢之下他也無暇顧及。

唇間逸出的喘息聲迴盪在偌大的空間裡,也不知道煉獄究竟給他撒了多少錢,讓樓主給他們提供了獨立的房間,按理說像他這樣的下位遊女是沒資格享受這種豪華的待遇,大多數身分不高的遊女房間都是僅用一枚屏風間隔共用,因為環境不隔音,沒有半點隱私可言,隔壁的人在幹些什麼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他們身體交纏,像夜夜笙歌的吉原裡那些沉醉在聲色犬馬中的男男女女們一樣,陷溺春色無邊的旖旎氛圍之中。少年對情愛方面其實並不如外人看起來那般愚鈍,畢竟是正值情竇初開、思春期的年齡,即使對房事一知半解,但在煉獄杏壽郎耐心的引導之下,炭治郎也很快就能進入狀況。

煉獄像是比他更了解自己的需求似的,總能找到讓他最敏感舒服的地帶,用彷彿傾注一生的溫柔取悅他,直到完全滿足了他才開始攻城略地,熟悉好聞的氣味環繞著他的全身,那燃燒般的熱情,縱使不用言語表明,炭治郎也能從中感受到對方不斷向自己傾訴的愛意。

「嗯……杏壽郎先生……好深,好舒服……要射了、啊……」

少年在床上的反應出乎意料地誠實主動,甚至不自覺地擺動腰肢配合對方的速度,此時也才肯乖乖叫出煉獄杏壽郎的名字,前所未有的快感使炭治郎幾乎要上了癮,對方的每一個動作都強烈刺激著他的感官神經。身體敏感得不像話,尾音顫抖,初嚐禁果的少年無法抗拒快樂的事,內心深層的慾望吞噬了理智,全身上下都在一刻不停地叫囂著,嘶吼著,渴望能夠獲取更多的接觸。

耳廓被抵上的舌尖輕舔,煉獄肆意地舔吻輕咬著他,吐出的熱氣曖昧地吹在耳邊,逼得渾身顫抖的炭治郎忍不住低聲求饒,貼身的垂墜式耳環發出了清脆的響聲,隨著煉獄每一次抽插律動所產生的肉體相擊聲,反覆交織成一段情色淫靡的樂章。

時深時淺的頂弄令人近乎發狂,少年的呻吟被撞得支離破碎,強而濃烈的情感牽引著彼此,兩人渾身薄汗,在被弄得凌亂不堪的被褥上緊緊擁抱,炭治郎恍惚間發現到煉獄在床上的行為竟比自己想像中還要黏人。

煉獄的表現就如他炎柱的稱號同樣熱情似火,摻著赤色的耀眼金髮隨著挺進的動作輕輕滑過脖頸及胸膛,搔癢的感覺讓人不禁起了一陣雞皮疙瘩,伏在他身上的煉獄目光格外溫柔,明亮的金色眼睛像是灑落一片柔和的月光,僅靠一個眼神便足以將他的心輕易攫獲。

這場性愛不知究竟持續了多長時間,炭治郎只感覺自己被煉獄杏壽郎翻來覆去,裡裡外外,徹徹底底地吃了個遍。

茫然間,他熊熊想起這似乎是自己的初夜,混沌的腦袋迷迷糊糊地分神想著第一次就這麼激烈真的不要緊嗎,隨即又被身後的人給扣住腰拖回去纏綿床笫,直至桌上那盞暈黃搖曳的燭火熄滅,方才歇手。



卯時未至,東方便已經泛起了魚肚白,一縷陽光透過木格窗照進仍在床上熟睡的二人身上。好似從天而降,一只烏鴉自窗戶縫隙穿過飛入屋內,牠無聲無息地落在床邊,姿態高傲,一身墨黑蓬鬆的羽毛在日照的襯托下使本該暗淡的顏色看起來亮麗有光澤,那彷彿目空一切的態度,讓牠看起來像名高高在上的王者。

烏鴉一步一步地向前,繼而朝著某個目標移動,隨後再度停下。

鬼殺隊的鎹鴉主要用途雖是用於聯絡,但都是經過特別訓練的,並且擁有極高智商,比一般動物來得聰明許多,於是明白主人正在出任務的鎹鴉這次沒有立即發出那如破鑼般難聽的嗓音來吵醒炭治郎,用鳥喙瞄準某人的額頭,然後用力啄了下去!

好在炭治郎擁有一顆天生比常人來得堅硬的鐵頭,倘若換作別人,被這麼一啄恐怕已經痛得受不了直接狼狽地從床鋪上彈起來。少年瞇了瞇眼睛,在意識到自己遭到烏鴉攻擊後才稍微醒了過來,低喊了一聲好痛,然後試圖揮趕開還在他身上不停亂啄的鎹鴉。

鎹鴉此次前來的目的是送來宇髄天元通知他們三人下次定期聯絡的資訊,確認了會合的時間後,好不容易讓自家烏鴉變得安分些的炭治郎眨著迷茫的雙眼,正想起身打算洗漱,不料卻在準備撐起腰的時候,從身體深處傳來的一股怪異感使他發現似乎有哪裡不太對勁。

榻榻米上凌亂的被褥和衣物隨意地散著,昨夜的回憶清晰地湧現炭治郎腦海,想起了那些火熱的片段,一瞬間臉紅到脖子根。恣情縱欲的代價換來的就是隔天一身腰痠背痛,彷彿宣示所有權般,遍布全身的吻痕彰顯著在這具身體留下痕跡的主人強烈的獨佔欲。

兩人都未著寸縷,身軀仍親密交纏,煉獄杏壽郎就靜靜側躺在少年身旁,闔著雙眸,雙手搭在炭治郎腰際上,從後方環抱住對方,睡顏難得的恬靜安然,擱在炭治郎肩窩處的腦袋無意識地磨蹭了幾下,看著像在撒嬌,使人不忍心去吵醒正享受片刻寧靜的他。

終於徹底清醒過來的竈門炭治郎很是尷尬,因為男人的性器還插在他體內,昨晚實在太累,連究竟是什麼時候結束都幾乎沒印象,而煉獄居然就以這樣的姿勢直接抱著自己睡著,怪不得他剛剛想爬起來時有種奇怪的感覺。

少年輕輕掀開棉被,儘量放輕動作,避免吵醒處於熟睡當中的煉獄杏壽郎,他嘗試挪動臀部想把埋在自己體內的陰莖推出去,然而不論怎麼努力總是失敗,煉獄的性器仍插在他後面,被卡得不上不下的感覺讓炭治郎簡直欲哭無淚,正想著要不還是乾脆叫醒煉獄先生吧,隨即就聽見自後方傳來了一陣極力隱忍的悶笑聲。

炭治郎頭一偏,目光正巧瞥見了抱著他笑得肩膀不停抖動的煉獄杏壽郎,也不知道對方到底是什麼時候醒來的,居然也不和他打聲招呼。

「……煉獄先生。」

炭治郎的語氣有些哀怨,他在一旁乾著急了那麼久,結果煉獄早就醒來了也不喊他,竟然就這樣繼續故意裝睡看他鬧笑話,頓時有種自己被人當作笨蛋捉弄的感覺。煉獄立刻跟他賠不是,可面上的笑意仍未減少半分,原本已經滑出半截的性器在炭治郎不經意的撩撥下,蹭著蹭著下身又重新硬了起來。男人眼神一暗,喉頭發緊,接著在察覺到危機的少年錯愕並驚慌的反應中,將炙熱的慾望再次送回彼此相連接的地方。

「等等、先暫停一下!現在真的不可以,煉獄先生……松右衛門正在看啊!大哥!」

「嗯?」

伴隨炭治郎幾近無助的喊聲,突然一個不曾聽過的名字跑出來讓煉獄不由得一頓,少年乘隙順利地掙脫開男人的桎梏,而那只被喚了名字的烏鴉則飛過來停在了炭治郎頭頂上,依舊是那副孤高自傲的模樣。

「天王寺松右衛門。這是我的鎹鴉的名字。」

炭治郎指了指自己頭上的烏鴉,介紹道。

真是霸氣的名字。煉獄心想。

和烏鴉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如此強烈的注視壓力下確實很難讓人提起興致把事情繼續辦下去,大腦已經冷卻下來的煉獄十分乾脆地收了手。他並不是個會因貪圖享樂而玩物喪志的男人,這點自制力還是有的……嗯,昨晚例外。

「煉獄先生的烏鴉叫什麼名字呢?」

見煉獄杏壽郎不再有其他動作,總算放下心來的炭治郎呼了口氣,把還待在頭上不肯離去的烏鴉給抓下來抱在手中,這才想起了這個問題。

據說配給鬼殺隊的每隻鎹鴉都有屬於牠們自己的姓名,不過其他人的烏鴉名字是什麼炭治郎卻不清楚,因此一直覺得相當好奇。

「嗯──」煉獄摩娑著下巴,似乎正在思考些什麼,片刻後,他才賣關子似的朝少年露出微笑,伸手揉了揉對方的腦袋,「等竈門少年順利完成任務歸來後,我再告訴你答案作為獎勵吧。」

兩人趴在床上又聊了會兒天,享受著此刻難得的溫存,直到肚子發出抗議般的咕嚕聲,早已飢腸轆轆的二人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昨晚似乎什麼東西都沒吃,意識到這點之後感覺肚子就更餓了。煉獄率先爬起身,提議不然先去找點東西吃,炭治郎立刻對他點點頭,他也正好有此打算,和煉獄的想法不謀而合,握住對方朝他伸過來的寬厚手掌,離開了還殘留著彼此氣息的溫暖被窩。

拾取地上衣物的時候,炭治郎注意到煉獄的背部有幾道顯眼的抓痕,那曖昧的紅痕是出自誰的傑作答案不言而喻,瞧見自己昨晚在煉獄杏壽郎身上留下的那些大小不一的痕跡,炭治郎覺得臉又開始發燙,紅著臉匆匆撇開了視線。

二人僅隨意地套上襦袢後便出了房間,走廊上闃寂無聲,周圍雖然一片漆黑,卻仍能視物,讓人不至於跌跌撞撞地摸黑走路。他們起得早,忙了一整夜體力活的眾人都還在呼呼大睡,舒適地享受著美夢,一路上四周都相當安靜,沒有撞上半個人。

熟門熟路地領著跟在他身後的煉獄,炭治郎輕手輕腳地邁進廚房,他對這間屋子的構造已經十分熟悉,不再像初來乍到時那樣傻呼呼地各種迷路。炭治郎打開櫥櫃開始翻找器具及能使用的食材,煉獄則彷彿從沒進過廚房一樣,像個好奇寶寶四處亂逛,逛膩之後就乾脆黏在炭治郎身旁跟前跟後,炭治郎往東他就往東,炭治郎往西他也跟著往西走,想仔細看看對方接下來打算作什麼菜。

由於少年實在太過專心,以致沒能留意到男人突然靠過來的身影,他正抱著找好的食材和用具,嘴裡喃喃唸著食譜,結果才剛轉過身就直接撞上緊隨在後的煉獄,這突發狀況令雙方都措手不及,炭治郎一個沒抓牢就把鍋給摔了出去,鍋子匡噹一聲掉到地上發出了極大的聲響,經過幾秒才緩緩停下旋轉。

瞪著地板上的鍋子,二人身形皆是一頓,動作完美地重合,確認沒把其他人給吵醒後,心裡同時鬆了口氣,彷彿背著大人偷偷做壞事的小孩一樣,他們相互對視一眼,隨即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廚房裡剩下的東西其實不多,炭治郎只能想辦法用手邊限有的材料來料理,所幸最重要的雞蛋和炸豆腐皮存量還滿多的,光手上找到的這些應該就足夠他和煉獄兩個人吃了。至於擅自挪用食材及這段日子住在這裡所花的開銷,就等他準備從時任屋離開時,再請人一併轉交給樓主吧。

少年捲起袖子,心情愉悅地哼著小曲在簡陋的灶台上準備開始烹調,待在後方的煉獄杏壽郎則雙手環胸,微笑地望著對方專心做菜的背影,心頭莫名一暖,忽然間覺得這種兩個人共組一個家的感覺似乎也挺不賴。

他不由得開始想像,假設遙遠未來的某一日,鬼殺隊成功剿滅了鬼舞辻無慘,而吃人的鬼也終於不再出現,功成身退的他們在卸下職務之後,假使炭治郎願意,他們可以一同回到他的老家定居,可能還能開一間劍術道場,一起教導孩子們習劍,將他們的劍術流傳下去,閒暇時兩人就在屋內廳堂喝茶、下棋,或一塊兒去湖邊釣魚;感到生活煩悶了的話,就出門旅行走走,欣賞各處風景,享受平凡安穩的日子。而後在送妹妹禰豆子盛大並風光地出嫁、完成炭治郎的一樁心願後,二人便相偕執手,直到彼此容顏漸漸蒼老。

腦海中一點點浮現他為彼此構築起將來的堅實地基,對於自己內心冒出的這個念頭,煉獄其實並不感到意外,畢竟縱使是習慣了在外漂泊、每日與死亡為伍的鬼殺隊劍士,也會嚮往能擁有一個歸屬感啊。

沒有察覺落在自己身上那道溫柔的視線,炭治郎依然聚精會神地在做飯,家中賣炭維生的他對火候的掌握度可是有足夠的自信,料理烹調的過程中沒有出過絲毫差錯,動作熟練得就像個大廚。

灶台上鍋中的湯正小滾著,以高湯為基底,依序放入砂糖、米酒、醬油、味醂等等調味料,直到煮沸;接下來趁著這段空檔將炸豆腐皮從中間對切成兩半呈袋狀,生雞蛋則打入預先準備好的小碗裡並小心地將其倒入袋中,用牙籤把袋口封起固定後全數放進鍋裡,最後再以小火慢煮約十分鐘直到雞蛋煮熟變硬,便可熄火將浸透、吸飽湯汁的炸豆腐皮雞蛋夾起端上餐桌享用了。

忙碌一陣之後總算大功告成,完成的瞬間炭治郎第一個想到的便是煉獄杏壽郎,連忙取出牙籤,將完成的炸豆腐皮雞蛋切成兩半盛盤,興奮地端到對方面前。剛煮好的料理冒著熱氣,金黃色的炸豆腐皮包裹著熟透的雞蛋光看就令人垂涎欲滴,加上與濃郁的湯汁充分混合後散發出的陣陣香氣,原本肚子就已經很餓了,現在看到這幕景象,煉獄馬上就被勾起了食慾。

炭治郎小心地用筷子夾起其中一塊吹了吹,將熱氣騰騰的食物送到男人臉前,示意對方趕緊嚐一口味道,煉獄不加思索地就低頭張口咬下去。

「味道如何?」

盯著對方的神情變化,少年吞了吞口水,一邊觀察煉獄的表情,一邊忐忑地詢問感想,內心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畢竟這是他第一次親手下廚給煉獄杏壽郎吃,難免有點緊張。

這道料理是他剛到時任屋工作時,這裡的遊女親自教他做的,但當初他只待在一旁觀看學習,雖然用眼睛記住了全部步驟,卻還未實際操作過一遍,今天是頭一次試做,要是失敗的話那可就太對不起煉獄先生了。

炭治郎預想了煉獄有可能會講的各種版本感想。然而,他卻沒料到煉獄杏壽郎居然一本正經地望著他,緊接著說出了讓他一輩子都難以忘記的話。

「嗯,差不多可以嫁進門了。」

意想不到的答案讓炭治郎呆滯許久,腦子裡一片空白,半晌沒反應過來,一慌張,就直接把剩下的半塊全塞進了煉獄嘴巴裡,以防這個男人又再說出什麼讓他心臟險些停止的玩笑話。

還未來得及更加仔細品味食物滋味就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口的煉獄嗆得摀著嘴直咳嗽,然而臉上不斷擴大的笑意掩蓋不住他此刻的好心情,接過炭治郎急忙替他倒過來的水時心中想著:我是真的想把你娶回家啊。

鬧騰了好一會兒,吃飽喝足的兩人將混亂的廚房草草收拾了一下,隨後沿著原路慢慢返回房間。此時卯時已到,太陽冉冉升起,按照吉原的規矩,無論任何身分所有客人皆必須在卯之刻後離開,不得多做逗留。

黎明時分,窗外雀聲啁啾,打破了清晨的寧靜,屋裡的人們紛紛起床,外頭已有早起的人開始忙碌奔走,隱約還能聽見從屋外傳進來各種各樣充滿活力的吆喝聲,遊女們披著睡衣,睡眼惺忪地把留宿的客人們一個個送出門,然後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又再度縮回房去睡回籠覺,逐漸熱鬧起來的街道象徵著新一天的工作即將展開。

回到房間之後,炭治郎便看見一隻烏鴉正巧從窗戶外頭飛進來,穩穩地降落在煉獄的手臂上。煉獄拆開綁在烏鴉腳上的信件,一言不發地低頭閱讀書信,半晌後才開口。

「我該回去了。」

他的嗓音很淡,像是沒有包含任何情緒波動,在少年的注視下,緩緩詳述信上的內容。

千壽郎捎來的書信婉轉地表示兄長在未事先告知的情形之下便忽然離家,煉獄槇壽郎得知後大發雷霆,明明再三叮囑過讓他在家好好養傷,結果還沒完全痊癒就到處亂跑,發了一通大火,放了狠話說要是明日再沒看見他回來就當沒這個兒子了。

「『都已經變半殘了,那臭小子還想跑哪去』。」

模仿著父親的口氣,煉獄慢條斯理地將信紙重新摺好後收起。

「我猜父親當時應該是這麼說的才對,千壽郎那孩子倒是溫柔,把這些話全給改掉了。」

煉獄輕笑一聲,深知父親脾性的他在看完信後立即就猜出了個性敦厚的弟弟默默付出的善意,想像著千壽郎在寫信時那副不知如何措辭、十分苦惱的模樣,煉獄又忍俊不禁。

「但煉獄先生的父親其實是用他自己的方式在關心你吧,雖然表現得有點笨拙。」

替煉獄穿上了羽織,理正衣襟,炭治郎同樣微笑著回應。

他雖沒見過煉獄槇壽郎本人幾次,加上初次照面時的印象又差,導致誤會了對方許久,直到後來他才明白煉獄槇壽郎這個人其實是刀子嘴豆腐心,只是常常口不擇言,又拉不下面子道歉,因此才說出許多傷人的話,實際上他是相當關心自己的兩個兒子。

不過假如槇壽郎要是知道自己的大兒子居然大老遠跑來吉原找後輩開房睡覺,估計會直接被氣掉半條命吧。

洗漱穿戴完畢,二人慢慢悠悠地步出屋舍,此時外頭人並不多,僅有三三兩兩的路人經過,大家都各忙各的事,沒半個人注意他們。

「下次和煉獄先生見面就是任務結束之後了。」

兩人站在門口互相道別,少年臉上綻出慣常的朝氣笑容,笑語中卻帶點落寞,他本來就不善於說謊,怎麼也掩飾不住自己心裡劃過的一絲失落。赫然發覺自己似乎能體會遊女們在陷入情網之後痛苦的感覺了,那種身不由己卻無可奈何的滋味實在不好受,他光是像現在這樣站在門口準備送煉獄離開就已經覺得開始想念。

煉獄倒是回答得非常爽快:「嗯!儘快回來吧,我等你。」

「煉獄先生就這麼相信我?」

炭治郎這次是發自內心的笑了。並非不看好自己,只是這世間有太多的未知數,尤其對身為站在最前線的鬼殺隊成員而言,時常處於死亡邊緣的他們往往不曉得下一秒會碰上什麼狀況,任誰都怕有個萬一,煉獄杏壽郎居然會這麼肯定他的能力著實讓人有些意外。

「我當然相信你,即使沒有我在身邊陪著,竈門少年一個人也絕對能夠獨當一面。」

「所以您又想要收我做你的繼子了嗎?」炭治郎開玩笑般地哈哈笑著問。

煉獄抿著唇,輕輕拉過炭治郎長滿厚繭的手握住,垂眸端詳片刻,年紀尚輕的少年明明不過比他待在家中的胞弟才大上幾歲,這雙手卻已是傷痕累累,粗糙得就像個飽經風霜的老人,可見過去吃了不少苦。

這突兀的舉動使得炭治郎不由一愣,眨了眨眼睛,一時摸不著頭緒,正想開口詢問對方怎麼回事的時候,隨即便感覺到一陣強大而溫柔的氣息包覆了他全身,那彷彿被人緊緊擁入懷抱中的溫暖,讓少年的心跳不受控制地驟然加速起來。

執起炭治郎的雙手,煉獄在露出困惑表情的少年的目光中,鄭重而虔誠地在他指尖輕輕落下一吻,那副認真並專注的神情像是祈願,又似乎更像是一種許諾。

「這麼說也許很貪心,但我現在不僅希望你做我的繼子。」

男人凝視著少年,笑容溫暖,微彎的眉眼彷彿都含著淡淡的笑意,將一字一句刻劃進少年心房。



成為我的家人吧,炭治郎。

他說。


『不要輕易動真,而是要去騙男人的真。』此句出自電影《惡女花魁》

油腐為滿足私慾的產物
結果把人物寫的過於OOC了,十分抱歉

算是個沒完全寫完的故事
最初構想時,其實並沒有打算以煉炭為主軸
主要是想描寫關於炭治郎在吉原和遊女們共同生活相處時發生的點點滴滴

開頭和炭治郎對話的遊女在之後被路過的慣老闆無慘變成了鬼(也太衰)
已經吃了人的少女最後被炭治郎淨化,臨死前恢復人性的她將自己經常配戴的髮簪贈給了為她流淚的少年


おまけ:

太想看炭(♀)花魁遊街時,把執行任務恰巧路過的煉獄大哥迷得神魂顛倒結果不小心墜入愛河而衍生的腦洞↓

「……宇髄,方才那人你知道是誰嗎?」
「啊?喔,炭姬嘛。她是時任屋的花魁,而且是吉原赫赫有名的頭牌。據說要單獨見上她一面都難,要價不菲呢。」
「買她要多少?」
「我哪知道,又沒買過。不過聽說買花魁一晚的價格一般最少五、六百萬左右吧。」
「借我錢,我要買花魁。」
「哈啊?你發神經啊!我身上哪有帶那麼多錢!再說花魁哪是你能說想見就見的人物,你也得看人家願不願意賞你臉啊!」
「我要買花魁。」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