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4月3日 星期五

【鬼滅/煉炭】視界世界

※含到200話為止的部分本誌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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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沒有問題嗎?」

當把錢包交到面前的人手上時,千壽郎遲疑了片刻。

他有些猶豫地站在門口,望著笑瞇瞇的兩名青年,瞅了瞅左邊,又瞅了瞅右邊,怎麼也掩飾不住心頭的不安,雙手緊握著放在胸口處,臉上的表情寫滿擔憂。

「我看果然還是我去……」

「沒事!不就是負責採買過節需要的東西嗎?沒問題的!儘管放一百二十個心,交給哥哥來完成吧!」

見弟弟面有難色,煉獄杏壽郎一面叉著腰很有精神地大聲說著,一面拍了拍弟弟肩膀,接著回頭看了一眼站在身側的人。彼此彷彿心靈相通般,接收到對方的眼神暗示,站在一旁的竈門炭治郎見狀,馬上順勢幫腔道:

「是啊是啊,千壽郎儘管去忙自己的事情就好,置辦年貨的事就安心交給我們大人來處理。假如是擔心安全問題的話,你放心,我一定會時時刻刻緊盯著杏壽郎照顧好他,不會讓他一個人到處亂跑的!」

「可是……」

炭治郎是個一言九鼎的人,做出的承諾絕不食言。然而從小到大總是習慣性把事情往壞處想的千壽郎卻依然憂心忡忡,張口似乎還打算說些什麼,話到了嘴邊卻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想要提出自己的意見,牙縫裡剛擠出兩個字,屋內卻突然傳來一道挾著催促的中年男聲。

是煉獄槇壽郎正在呼喚他的聲音。

費盡力氣才拿出的那一點膽量讓這一聲叫喚立即嚇得又縮了回去,面對父親大人不敢有絲毫怠慢的少年只能硬著頭皮朝二人點了點頭,認真又禮貌地鞠躬,留下一句請務必路上小心,隨後便行色匆匆地轉身離去。


「總覺得千壽郎那孩子一直不太放心讓我們兩個出門的樣子呢。」

離開了宅邸,走在前往市集的路上,回想起稍早前弟弟那過度擔心的反應,煉獄杏壽郎粗粗的眉毛糾結在一起,心中有些納悶。

配合拄著枴杖的煉獄杏壽郎的步伐,使自己與對方的步調一致,攙扶著煉獄前進的炭治郎同樣感到無奈地笑了笑,卻也不是不能理解千壽郎的心情。

「有什麼辦法,誰教我們兩個眼睛都不方便,況且現在路上汽車也越來越多了,時代已經漸漸變得不同,他會替我們感到操心也是正常的。」

隨著鬼舞辻無慘的死亡,這個世界已不再有邪惡的鬼怪出沒殘殺人類,多年之後,它們將只成為存在於後人茶餘飯後閒嗑牙的傳說話題之一。

鬼殺隊解散後,眾人各自回鄉重歸原本簡單平凡的生活,雖然最初總有一段適應期,但是經歷過無數次生死交關的他們會更加懂得珍惜這份得來不易的和平。

這場漫長的最終戰役所付出的代價,是讓二人缺失了身體的其中一部分。煉獄左眼失明、臟器受損嚴重;炭治郎則是右眼失明,以及斷了一隻手臂。儘管殘酷,他們卻始終沒有後悔過。

單眼失明的難題,使得剛開始還不太習慣的兩人在生活各方面可說是吃足了苦頭,失去了一隻眼睛,視線死角帶來的困擾常讓煉獄和炭治郎走沒幾步路就不小心摔倒,要不就是走著走著,互相撞到了腦袋,然後就會看到兩個老大不小的人像傻小孩似的,一起蹲在地上揉著額頭一邊喊疼一邊笑。

也難怪千壽郎會那麼擔心讓他們外出了,深怕兄長和炭治郎先生這一出門,會不會又不曉得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給絆了一跤、受了傷。好在身為前鬼殺隊成員的二人在逆境中生存所磨練出來的超強適應力也不是蓋的,短短數月的時間便掌握了訣竅,跌倒的頻率也日漸減少,這才讓煉獄槇壽郎鬆口答應讓兩人能夠獨自外出蹓躂。

持續往市集的方向靠近,人潮的喧鬧聲也愈來愈大,人來人往的街道上處處張燈結綵,隨著新年的腳步越來越接近,鎮上街市也呈現出不一樣的熱鬧,周圍洋溢著一片活力,受到氣氛感染下的二人也不急著添購物品,走馬觀花似的穿梭在各個商販之間。

炭治郎拿出千壽郎貼心的事先準備好的紙條確認等會兒要買的東西及規劃路線,作為出生於貧苦家庭的孩子,在花錢這方面他雖不到錙銖必較,卻也不隨便浪費一分錢,能省則省,貨比三家總是不吃虧,多花點時間詢價、比價,偶爾也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正忙著思考該先去哪家店參觀的時候,炭治郎忽然間感覺到自己的頭髮似乎被誰輕輕拉扯,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髮絲。這舉動嚴重擾亂了他專心研究手裡的清單,炭治郎不自在地甩了甩頭,索性停下腳步,忍不住扭頭去看害他一直分心的罪魁禍首,伸手把玩著炭治郎馬尾的煉獄杏壽郎則一臉無辜地回望著他。

「幹嘛啊,這樣很癢……」

「唔,沒什麼。就是覺得有點寂寞。」

煉獄回答得臉不紅氣不喘。

炭治郎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自己到底該高興還是生氣:「這才三分鐘的時間啊……」

「你繼續,不必在意我!」

「怎麼可能做到不在意!」

此刻的對話場景倘若換成了三年前的自己,炭治郎肯定會先用力搧自己一巴掌,緊接著再鄭重地下跪磕頭跟對方道歉,現在的他居然敢這麼沒大沒小的和煉獄先生說話,這是過去的炭治郎從沒想過、也不敢想的。時間和環境確實能夠慢慢改變一個人,他們減少了使用敬語對話,偶爾彼此也會因為雞毛蒜皮的小事拌嘴,小吵小鬧,不過只需要一個簡單的吻就能輕易解決一切問題,絕對不吵隔夜架。

或許是因為和另一伴相處久了,在不知不覺中也受到了潛移默化的影響,也或許是因為那些曾經苦痛傷悲的過往終於煙消雲散,如今他們不必再背負對這個年紀而言過於沉重的責任。被迫提早成長學習獨立的兩名少年,總算能夠擺脫那些無謂的束縛,在彼此面前做最真實的自己,隨心所欲去做一回表現幼稚且任性的大孩子,無條件地包容對方的一切。

而說到關於頭髮這件事,那又得必須提起兩年前在煉獄家所發生的一件小故事。

那是距離最終決戰結束之後頭一年的事,當時竈門炭治郎才剛正式搬入煉獄家中沒多久,某日回家就看見煉獄杏壽郎和煉獄千壽郎兩人搬了張椅子坐在庭院裡不曉得在忙活著些什麼,他好奇地走近仔細一瞧,頓時大驚失色。

煉獄先生居然剪了頭髮!

怎麼會這樣──

彷彿看見掉了羽毛的貓頭鷹似的,他連忙快步上前,結結巴巴地詢問兩人好端端的為何突然把頭髮剪了,感覺自己說話的聲線都在顫抖,頂著一頭清爽短髮的煉獄杏壽郎卻只是哈哈大笑了兩聲,說也沒什麼原因,興致一來就想嘗試換個新造型,便拜託了千壽郎替自己修短。

炭治郎那時的神情有如受到了晴天霹靂,雖然從來沒特別去提起過,但他其實一直很喜歡煉獄那頭金赤色的長髮,對他來說就宛如太陽一般閃閃發光,怎麼看都看不膩。

可頭髮剪都已經剪了,木已成舟,他又能怎麼辦。

悲痛萬分的炭治郎只能哭喪著臉,在內心默默安慰自己短髮的煉獄先生也一樣非常帥氣,視線卻定格在地上那堆還沒清理的毛髮,似乎是在認真考慮該不該蹲下去把它收集起來保存。然而他這個念頭才剛冒出來沒多久,無情的煉獄槇壽郎就拿著掃帚出現,動作俐落地將兒子削下的碎髮連同院中的落葉掃在一塊兒,直接給它燒了個精光,於是炭治郎這點卑微而渺小的願望,也在短短幾秒之內被義父殘忍地掐斷。

事實上,炭治郎原本也想過維持短髮,並沒打算再繼續留長,雖說當初剪短頭髮的理由是為了進鬼殺隊方便活動才決定動手剪掉,習慣之後,他還挺滿意自己現在的外表,加上明治頒布斷髮令後,蓄髮的人早已大大減少,要他再去重新適應留回長髮的生活,其實是滿麻煩的一件事。

那麼為什麼他又會忽然改變心意呢,其中關鍵原因自然是煉獄杏壽郎了。

煉獄時常聽炭治郎聊起自己還待在家鄉時的生活,或是聽他唱那地區特有的民謠,透過想像描繪炭治郎十三歲時青澀稚嫩的模樣,於是他利用身為戀人的特權,提出了想再看見炭治郎留長髮的要求,並將髮帶贈送給他的戀人,希望未來有一天自己能為對方親手繫上這條髮帶。

「總之你別再玩我頭髮了,會害我分心的。」

炭治郎略微無奈地說,過了幾秒,似乎是於心不忍,又小聲補充道:「至少等回家……」

啊──真的是──他就是不忍心見煉獄杏壽郎露出失落的表情,每次看到就不禁軟下心來,就算逼自己不去看,鼻子也能夠聞出對方的情緒,根本沒辦法狠心拒絕那人的任何請求。

這段玩馬尾的小插曲過後,二人又繼續悠閒地逛起四周的攤販,途中還在攤商裡碰見了好幾個熟人,這些人都是他們道場門生的父母,這鎮子並不算大,在街上遇見鄰居打招呼是常有的事,而且煉獄一族在這一帶其實很有名,想不認識都很難。

一切回歸平靜後,炭治郎帶著順利變回人類的妹妹回到位在雲取山的故鄉,他們首先到小鎮拜訪了許久未見的街坊鄰居們,隨後去探望了仍住在山腳下的三郎爺爺,經過長途跋涉,終於回到了他們曾經的家。兄妹倆為家人們掃了墓,清理雜草橫生的環境,給墳墓添上新土,徹底地將家園修葺完畢。

總算是了卻一樁心事,而後炭治郎又帶著禰豆子再度出發,前往他們這趟旅途最後的歸宿──荏原郡。

幾經波折,在確認真的成功打敗無慘,不止是單純為了分享勝利而慶祝,更是為了這場長久的戰鬥終於可以畫下句點由衷地感到喜悅,大家抱著身邊的人相擁而泣迎接日出,少年和青年在朝陽升起的那刻面對面緊抱住彼此,久久無法言語,以同調的呼吸頻率,去感受那份帶著黎明溫度的擁抱。

煉獄說:少年,你隨我回家吧,讓我照顧你。好嗎?

他抱著他,心臟跳動得格外劇烈,像是深怕懷裡的人會拒絕一樣,力度大得彷彿都能感覺到彼此靈魂的緊密,那是少年第一次見到眼前這個火炎般炙熱的男人流下眼淚的模樣。

炭治郎愣了愣,然後拍了拍煉獄杏壽郎的後背,顫抖著抬起那隻幾乎沒剩多少力氣的右手,一邊輕輕抹去男人臉上的淚痕,一邊露出笑容,毫不遲疑地給出答覆。

好啊。

可是我不要您照顧。

因為比起被照顧,我更想和您同甘共苦,相互扶持地走下去。

答應我,我們還要走好長好長的路,一起度過往後的下半生。

那之後,他們一塊兒在煉獄的老家定居了下來。

隨著快速變化的時代,後來又發生了許許多多的事,作為新女性的禰豆子不甘於只在家中當賢妻良母的角色,經過幾番考量,選擇到遙遠的都市工作,炭治郎雖感不捨,但尊重並支持妹妹的決定;愛相隨的我妻善逸在得知這個消息後,當天就打包了簡單的行李,迅速決定一同前往異地展開新生活,誓言守護禰豆子妹妹一輩子;嘴平伊之助則在產屋敷一族的幫助下進入公立學校就讀,輔導他重新回歸社會。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眾人各奔東西,走向各自的未來,這次分別後也不清楚何時才能再見,但他們不會再因離別而感到悲傷,懷抱著期待將來的某日大家能夠再度相逢。

決戰結束後的第二年,炭治郎跟煉獄利用從鬼殺隊裡存下的收入,在駒澤村開設了一間道場,免費指導附近的孩子們學習劍術。

這個歲數的小朋友大多活潑好動,年紀小,不懂事也是正常的,第一批進來的學生十分調皮搗蛋,一群熊孩子瞧見兩人臉上的眼罩,甚至指著他們取笑是獨眼龍,是殘疾,嘻嘻哈哈地在道場裡頭到處上竄下跳,不然就是嚷嚷著要回家吃飯。

現在想想,也許就是從那個時候,他們發現到彼此的性格變得越來越相似的契機。

面對宛如脫韁野馬般的小鬼頭們,這點程度的騷動,擺在經驗豐富的兩位長男面前簡直小菜一疊,根本不成問題。沒有半分驚慌的他們依舊冷靜如常,同時抄起放在身邊的竹刀,面露微笑,給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們一個個進行了一番徹底的「愛的教育」。

在二人積極的教導下,現在這些孩子們只要見到他倆的身影,就會主動跑過來圍在他們身旁,像小跟班似的跟前跟後,然後師父長、師父短地喊個不停,叫得甜死人不償命,可把煉獄和炭治郎給樂壞了。

一陣寒暄後,親切的大嬸和大伯們熱情地把攤位上的商品全塞進煉獄跟炭治郎手裡,不顧他們的婉拒,以半買半相送的方式,讓兩人能以較便宜的價格購入,說是答謝多虧有兩位老師平日照顧他們家的臭小子,才讓他們這些做父母的感到放心多了。

採買的過程十分順利,他們迎著微風走在回程的路上,不緊不慢地享受散步的樂趣,心情倍感舒暢。

除了清單上的物品,炭治郎還買了準備寄給禰豆子的禮物,一路上愉快地哼著歌,不過沒忘了出門前和千壽郎約定過的事情,不管到哪都固定讓煉獄走內側,自己則走在外側,儼然一副護花使者的姿態。

煉獄微笑著說:「真是貼心呀!」

炭治郎拍著胸脯,相當有自信地回:「杏壽郎的人身安全就由我竈門炭治郎來保護!」

伸出手寵溺地揉了揉對方的腦袋,望著走在身旁的炭治郎,煉獄莫名想起了些往事。

母親去世後,父親一蹶不振,整天把自己關在房裡借酒澆愁,不僅放棄了年輕時的理想,也放棄了教導他和弟弟繼續習劍的念頭。那是一段非常壓抑的時光,當時的煉獄家一直是冷冷清清的狀態,連親戚都幾乎沒什麼往來,直到炭治郎入住之後,為他們失溫的家庭重新注入暖流,大幅改善家人之間的關係,才終於又有了一個家的感覺。

儘管失去了左手,炭治郎卻仍保持著樂觀的心態,和千壽郎也相處得很融洽,兩人時常窩在廚房鑽研新菜式,偶爾槇壽郎覺得閒得無聊時也會加入他們,這個試試,那個嚐嚐,開發各種新口味,三人在廚房裡忙得不亦樂乎。

看著炭治郎日漸拔高的身影,煉獄心中不由得一陣感慨,十五至十八歲正好是生長發育的高峰期,和三年前相比,當初那名個頭矮他一截的少年長大了不少,肩膀變寬、喉結明顯突出、肌肉也變得更加結實,身高自然不用多說,到現在幾乎能與他平視,是不必踮起腳尖,稍微仰起臉就能親到的距離。

煉獄杏壽郎是個想到什麼就做什麼,辦事毫不拖延的類型,也因為如此,常把身邊的人搞得不知如何是好,就像目前發生的狀況正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炭治郎。」

「咦?什麼……」

他呼喚了一聲對方的名字,隨即趁著毫無防備的炭治郎剛轉過頭來想問他什麼事的時候,直接把自己的臉湊過去親了一下。

這個比玩馬尾更具爆炸性的大膽行動讓炭治郎驚呆了,他們平常接吻的次數雖然不算少,但在大庭廣眾下這麼做卻還是頭一次,炭治郎被嚇得連連後退好幾步,嘴巴張張合合半天,卻說不出一個字。

一台腳踏車突然在此時從人群當中竄出,騎士按響車鈴朝走在街道上的行人大喊借過,差點撞上了還傻站在路邊沒動的炭治郎,煉獄眼明手快地拉了他一把,而總算反應過來的炭治郎還沒來得及向煉獄道謝,抓著他的煉獄卻忽然腳下踩空,兩人頓時重心不穩,雙雙失去平衡,直直往後栽去,接著撲通一聲,摔進了一旁的排水溝裡。

由於有煉獄護著,炭治郎身上基本無傷,煉獄就比較慘一點了,一條腿卡在水溝裡,身上還壓著一個體重和自己差不多的炭治郎,渾身濕漉漉,看起來有些狼狽,枴杖及剛買好的東西也散落一地。

搞成這副髒兮兮的樣子,等會兒回家恐怕很難對千壽郎交代了。

一身濕的他們吃痛地揉著摔疼的地方,然後同時抬起頭來,看到彼此灰頭土臉的模樣,呆呆地眨了眨眼,不約而同伸出手,觸摸對方沾上髒污的臉龐。

「煉獄先生,您臉上弄髒了。」

「竈門少年,你也是。」

「啊,真的耶。」

熟悉的稱呼方式不加思索地脫口而出,那個瞬間,彷彿看見了彼此昔日青澀稚氣的影子,兩人先是怔愣半秒,接著不禁相顧失笑,無視路人側目的眼光,再次擁抱在一起。

就算外表變得殘缺不堪也沒關係,只要牽著你的手一輩子,我們所看到的世界便是完整無缺。



寫這篇的起因:想看一個類似葉大雄掉進水溝裡的場景